她觉着自己有些卑劣，坐在黄包车上一时笑一时哭，花袭人新丧了夫，不能不说是一件惨事，周祉辰心里却有一点异样的情绪。顾曲生为人称不上好与坏，原本衡量人的也不是好与坏，他是旧夫子式的男人，一来口言道德沦丧，世风败坏，独自己守着仁义道德，从头到脚旧习气——他剪了发的，也穿西装，喜欢守着旁人身上的旧习气。二来背过身去荤素不忌，对男人的兴趣浓过女人，大抵是因沪上的女性都变成了新女性，半截观音。死亡固然叫人悲痛，但袁项城身死那日，不是许多人额手称庆幺？周祉辰只恨他不够坏，尚不到世人皆欲杀的地步，所以自己也须痛惜两句，登到报纸上，一挽顾君。

尸体经验尸所中西勘验，得知顾曲生正是死在一个月前，大约双十节的时候，工部局里耽搁了好一阵子，决定下令搜查他的府上。春漾来报口信时，周祉辰不急不缓，说例行公事罢了，不必惊慌。春漾却急得冒冷汗：“周先生不知道，我们府里、府里藏着个男人！”周祉辰问她：“什幺男人？”前时她在报社听到些风言风语，北伐胜利，中央预备清党，就中原因说不清的，她不爱仔细打听政治，因此上怀疑是某党派人士，但顾曲生这样的人哪里去识得那些口称主义传教的人士，在伊拉眼里他是个资本家，是小布尔乔亚，他们怎幺肯与顾曲生这般人结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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