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、露兄

崇祯六年，张岱从兖州归来，人消瘦一圈。

他父亲张耀芳在前一年年底猝逝，为处理他在山东长史官署中的遗物，好一场奔波。他想要将父亲巨资收藏的木龙，从山东运回绍兴，简直想破了头。

那具木体肥大，重上千余斤，要运回绍兴，从山东到济南，是走陆线，从济南到杭州则走水线，从杭州到萧山到绍兴，水路相杂，真非人力可及，行前，他跟木龙说：「若愿意随我回去，且助我。」

费了九牛二虎之力，终于将木龙运抵绍兴码头。

在码头上打点众运工，忙到午后，秋凉天气也汗湿了他半身衣襟。

那日工人扛着木龙回台门，他人从宝祐桥过，口干舌燥，直想要歇歇腿，瞥见桥边上一处茶馆，绿树浓荫，甚醒眼目。

走进来又见窗明几净，窗下的短墙列盆花池景，木石居间点缀，处处画意。

坐在榻上，茶馆主人亲自出来执壶，中年样貌，青衣直裰，他过来烧水布盏，一派沉静。

主人不发一语，张岱也不多话，身心松放，等他的茶。

一盏入口，他大喜，道一声：「这玉带泉堪配瑞草！」

主人脸上微微一笑，看着他，道：「可惜禊泉不再，年来大旱，惠山泉亦不可得。」

「玉带泉不及禊泉的空灵，但甘冽过之，堪配瑞草，想兰芽亦佳。」张岱又饮了一盏。

「说起来，玉带泉出自阳和岭，还是你祖上之茔。」茶馆主人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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