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：怕死、怕饿、怕麻烦

一

清明时节，午后，陇右道同谷县，雨丝斜织，将街巷染成水墨朦胧的灰调。

同谷县占地不广，却是富裕，不好说买得起平安，但总买得到一时体面。

无论做什幺生意，掌柜多年后，都得拿手两本帐，一本写在簿里，一本记在人上。

白篱盘坐在映雪号珠宝铺子二楼临街的窗边，膝上摊着帐册，手中握一支细毫笔，笔尖在纸上划出工整的字迹。雨点敲打着窗棂，发出细碎的声响，如同算盘珠子的轻响。

她停笔，擡眸望向窗外。

围墙外的梧桐树下，一个身影靠着树干坐着。虽然戴着斗笠，灰色布衣仍已被细雨湿透，贴在身躯上的轮廓略显三分消瘦。那人右手垂于身侧，按着搁在地上的布包和底下的细长之物，左手掌心向上，五指微张，看似在乞讨却偏又静得骇人。虽然距离稍远看得不甚清楚，白篱见他掌心依稀有些细碎之物。

白篱以一种近乎玩味的姿态，凝视着男人在雨中枯坐的样子。

他的呼吸极其缓慢，胸膛几乎没有起伏。白篱瞇起眼，试图看清他在做什幺，等了一会儿见无事发生，便回过神继续翻看帐簿，片刻又忍不住看了过去，就这幺重复了几回。

那人比他身后的树还静，一坐便是良久，仿佛就是梧桐的一部分。

短促的拍翅声，一只鸽子停在偏角的围墙上，黑豆似的眼珠盯着下方的人影。鸽子歪着头，观察了片刻后，牠轻盈地飞下来，落在那人左手掌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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