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像是一张被灰烬覆盖过的纸，街角的砖墙塌了一半，裸露的钢筋在淡金色的光里冷得像骨。昨夜的火终于睡去，屋檐尚有细微的白烟往上散，像一条迟到的叹息。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短促的号角，随即被风吞进废墟间的缝。

在这些断面与空洞之间，有一条巷子安安静静地立着，墙面被青藤与灰尘一起攀附，藤蔓在断砖上描出柔软的曲线，像谁在粗糙的纸上画了一笔温柔。地上没有瓦砾，石缝干净，阳光斜着落进来，把巷口铺出一小截浅金。那片金并不耀眼，却对这个早晨发出一声轻轻的招呼。

他在金光边停下。年轻，肩背却有长夜留下的重量。军外套的袖口焦黑，绷带从右臂绕过肩背，颜色比灰更淡，像把痛遮起来。左掌握着一包小小的布，布面被汗水浸透，捏出四个清晰的角。他没有立刻擡脚，只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街，仿佛要把某段路彻底记在脚底，免得哪天再也找不着。

风从他身边走过，带来烧焦木头的涩味，也带来一点潮湿土壤的温度。他把呼吸放低，像怕惊动什幺，然后跨进巷子。

第一步，碎瓦成了平整的青石；第二步，烟硝味褪去，只剩木与纸的干香；第三步，光往内退一寸，像替他把门口的灰留在外面。这一切他没有露出惊讶。好像早知道这里会在这里，像早在别人话语之间听过它的存在，或在某个夜里梦到一扇不属于任何街道的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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